之前傳出新聞,台中市議員因為長期服用添加了硃砂的中藥,所以造成體內的鉛累積過高,造成不適的症狀。其實,鉛是從很久遠以來就長期運用的一種重金屬,因為鉛好開採,又具有密度高、延展性高、柔軟好成形,熔點相對較低、而且不易氧化等特性,所以特別受到人類長期而廣泛的應用。鉛用在製作各種器物,如與銅製為合金銅器、水管、水晶玻璃、鉛酸電池、油漆、含鉛汽油等等,所以可以說鉛一直在人的周圍無所不在。
只是鉛用了幾千年,真的要到近數十幾年來,人們才正視到鉛的毒性。長其接觸到鉛,鉛會在軟組織和骨骼中積累,會損害神經系統導致神經系統疾病,如腦損傷、老人失智,並會造成骨質異常、內臟損傷(特別是腎臟)、還會造成貧血,此外還可能引發生殖問題並影響兒童智商。因此,世界諸國從20世紀開始逐漸減少或禁止鉛的使用,就像台灣直到2000年初才完全禁用含鉛汽油。所以很難想像,鉛的使用歷史那麼的長,之前的人類到底遭受了多久鉛的荼毒。
圖片來源: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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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說到鉛的危害,歷史上最有名的案例應該是羅馬帝國的淪亡了。許多歷史與考古學家相信「鉛中毒滅了整個羅馬帝國」。這又怎麼說呢?羅馬人可能長期飽受慢性鉛中毒之苦,所以可能身體並不健康,而精神上也出現狂亂貴公子的狀態、或是生不出小孩、或是生出來的小孩智力出現問題、也或是容易夭折等等不利繁衍的情況。後世研究分析羅馬鉛中毒的來源主要有二: 紅酒與鉛管。
羅馬帝國的民眾承襲希臘文化,熱愛葡萄酒是舉世皆知,上自王公貴族、下自市民商人都愛喝酒,不僅是佐餐用,加了水也作為日常的飲料,根據研究,當時民眾一天可能要喝下2公升的葡萄酒。羅馬人相信,鉛可以讓葡萄酒更美味、也可以讓葡萄酒保存更久而不變質發酸,因此非常崇尚酒器、酒杯、釀酒器材要用鉛製的最為高級,然而,鉛是會慢慢溶出的,尤其是酒的酸性環境,溶出速度還會特別快,所以因此讓羅馬人的酒裡含有較高濃度的鉛。
但是除了酒器,一個更糟糕的鉛來源,還是羅馬人自己為了調整紅酒的味道刻意添加了鉛。羅馬人承襲希臘技術,會使用鉛鍋,將葡萄汁(或酒)煮沸濃縮變成一種葡萄濃縮露,這個濃縮露叫做 Carenum, Defrutum,或是 Sapa,根據歷史記載,Carenum是將葡萄汁濃縮成原來2/3的體積,Defrutum就更濃了,是將葡萄汁(酒)濃縮成原來1/2的體積,而Sapa葡萄汁濃縮成原來1/3的體積。這種葡萄果露據說是一種藝術般的甘美,可以添加在葡萄酒裡,讓好的葡萄酒的美味更上一層樓,也可以讓劣質的葡萄酒變得可以入口,更可以讓葡萄酒可以保存更久;這種果露也普遍可以用在菜餚裡,讓乳豬、鴨肉、魚肉更鮮美、更耐放,所以羅馬軍團還會把肉或水果用這種果露醃漬起來,以利於行軍保存。
而在熬製過程中,鉛鍋底還會留下很多白色的粉末,這種白色的粉末更是充滿了甜味,羅馬人把他們當成珍貴的代糖使用。
然而,以現代的眼光來看,這種果露或是白色代糖會算是一種不折不扣的黑心食品添加物,根據現代化學分析的角度來看,這甜美的白色結晶是一種黑暗秘密,它的化學成分就是「醋酸鉛」。在葡萄汁(酒)長時間熬煮的過程中,鍋具的鉛會釋放出來,與葡萄汁(酒)中少量的醋酸反應成醋酸鉛,醋酸鉛固然味道很甜,也有抑制微生物生長的作用,但是醋酸鉛卻是不折不扣的重金屬來源,吃多了當然會鉛中毒。而這種高級酒當然是王公貴族比較容易喝得到,所以反倒上流人士累積了更高的鉛在身體裡。於是乎,專家推論羅馬很多皇帝貴族苦於生不出子嗣;或是壽命不長,三十多歲就英年早逝;或是精神不太正常、常有瘋狂之舉,或許與喝酒有關。如以焚城亂倫著名的暴君尼祿,就是以愛喝葡萄酒著名。
歷史頻道曾經在2009年的節目中,以包鉛的鍋具複製羅馬人的這種葡萄果露做法,發現果露中的鉛含量高達29,000ppb,以台灣食品法規規定飲用水的含鉛量標準為10ppb參考,這足足高出2900倍,而以天然果汁的含鉛量標準30ppb來比較,也是高出將近1000倍。鉛這樣長久累積下來,當然是相當危險的。
而這種用鉛釀酒或是添加鉛的做法,並沒有隨著羅馬帝國的覆滅而消失,而是一直流傳於中古世紀的歐洲,人們也不以為怪,只是改為添加了更方便取得的一氧化鉛。一直到十七世紀初,一位名叫高克爾(Gockel)的醫生,發現飲用普瓦圖地區產的紅酒的人,普遍會產生腹絞痛、發燒、嚴重便秘、黃膽黃疸、四肢無力、無法言語、失去視力、精神錯亂、癱瘓甚至死亡。他判斷這種腹絞痛多發於嚴冬或是收成不好的季節之後,而這時候的酒特別需要添加一氧化鉛以提高甜度、掩蓋酒的不良風味,所以推斷這個怪病與鉛有關。奧騰堡公爵接受了他的觀點,開始禁止在葡萄酒裡添加鉛的做法,所以才讓這個風氣慢慢消失。但是考古學家在沈船裡發現中古世紀保存下來的酒,發現裡面仍有數百ppb的鉛含量,只能告訴我們,黑心添加物不會馬上消失,而鉛放個幾百年也不會消失。
羅馬帝國的水利建設超越整個世代,很多甚至延用到當代。只是羅馬時代就已經採用用鉛包覆的水管了,而我們喝的水,因為裡面有溶解微量的二氧化碳,所以是呈現微酸性的,有利於鉛的溶出,所以這種鉛管日積月累之下,也會釋放鉛到水裡面,造成人體攝取到鉛。只是這樣的溶出量當然較低,比不上從酒喝來的量。學者Nriagu曾經估計,羅馬人每天大概攝取了250微克的鉛,其中從酒來的佔了180微克,其他的小部分才是從水等地方來。
不過我們不能笑話羅馬人,因為直到今日,我們台灣的自來水還在用鉛管! 2018年台北市長柯P還因此被修理過, 台北市長柯文哲2018年5月23日時在自己的臉書直播中,談到鉛管更換的議題時表示,因為台北市很多水管還是含鉛的材質,而鉛中毒問題很大,尤其是「流量比較低的鉛水管,更容易含量過高而造成鉛中毒」所以說出一句「台灣瘋子太多,是不是鉛水喝太多?」
這句話說出的隔日,媒體就大肆報導,柯文哲第二天回應,「自己講的都是真的」,鉛中毒確實「會影響神經發展」、「會發神經」。不過他也解釋,「問題沒有那麼嚴重;要喝很多才會這樣」。韋恩認為這是個很好的例子,只要談到疑似毒化物時,大家就用本能的反射性反應去談它。這個膝反射模式是,某項汙染物被拿出來談時,所謂專家(通常是毒物科醫師、名嘴、教主等等)就會說反射式的說「某某某有毒,吃了會得XXX病」,然後媒體就會大肆渲染,搞得大家人心惶惶。但是,其實他們通常不會講出的後半段是,其實吃某種東西要得病的條件是,必須要每天吃很大量,然後還要累積很久。就像柯P第二天才補充說的「問題沒有那麼嚴重;要喝很多才會這樣」
幸好,台北市的鉛管更換工程已經得以提前15個月完工,讓台北市用了50年的鉛管正式消失,這也是市民健康的好消息。
圖: 柯文哲臉書
依照學者Nriagu曾經估計,羅馬人每天大概攝取了250微克的鉛,其中從酒來的佔了180微克,其他的小部分才是從水等地方來,這樣造成羅馬人的血鉛到達50微克/100毫升的高濃度。而現在各國鉛的警戒標準是血鉛不得超過10微克/100毫升,所以可以說,羅馬人普遍有鉛中毒的可能。
從另外的考古生化學家的研究也可以發現,羅馬時期人們骨骼裡的鉛含量非常高。英國學者分析同一地點挖掘出來的骨骼,但是時間從新石器時代到中古時代晚期的不同年代後發現,羅馬時代之前(新石器、銅器、鐵器)時代的骨骼含鉛量相對較低,低於目前WHO建議標準(兒童骨骼中的鉛不應超過1毫克/公斤)。而到了羅馬時期,樣本裡的鉛含量就提高到中位數3.61毫克/公斤,而有的樣本竟然高達22毫克/公斤,這已經超過WHO認定鉛中毒等級(10毫克/公斤)的兩倍了。這骨骼含鉛的趨勢過了羅馬時期又大幅下降,直到中古世紀晚期才又升高。
所以我想這也是古代羅馬人感嘆「為什麼奴隸吃的比主人差,但是往往比較健康,活得也比較久」這跟奴隸沒什麼機會喝到葡萄酒應該脫不了關係,也許這樣反而讓奴隸們降低鉛中毒的機會。
不過除此之外,當然這也許跟奴隸有運動、不會像羅馬貴族們普遍有過胖問題也有很大的關係。
鉛的代謝排除不容易,所以我們盡量做到降低鉛的汙染,所以在食安管理上,重金屬的管制,尤其是鉛,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。
此外,我們也要注意食品容器必須要盡量減少鉛的存在。像古代會用水晶玻璃盛酒,但是我們現在知道這是危險的,水晶玻璃是一種鉛玻璃,會有鉛汙染的風險,所以要避免。
此外從環保的角度來看,盡量避免含鉛塗料、做好電池回收等等,都可以降低鉛汙染環境,再經由食物或用品接觸循環到我們自身的機會,這都與我們自身的安全有關。鉛中毒不僅傷害內臟與大腦,還會禍延下一代,不可不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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